第2章 靈魂不滅

小蘭被關在一個宮殿裡,吃喝都有,她卻不曾動過一下,三天的時間裡,她回憶著自己與沐芷璃的種種過往,眼睛哭瞎了,原本肉嘟嘟的臉也凹陷下去了,她恨風弦月的不近人情,也恨自己冇能隨著沐芷璃去了,反而因為當時那些話導致自己身邊連個自裁的東西都冇有。

風弦月發現她有內力,在第一時間便廢了她的丹田,現如今,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三日時間裡,朝堂更換,風弦月稱帝,沐國改國號為鳳,這一天夜裡,風弦月站在走廊上看著左右兩邊的宮殿。

一個是自己的,一個是她的,她死了三天了,屍體被自己派人打造的冰棺鎮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他隻知道自己心裡好像缺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一首以為,自己對她隻有恨,可是,當自己眼看著她被自己殺了的時候,竟然是恐懼和後悔。

小蘭說的那些事,他派心腹去查過了,屬實,且,在鳳叔也就是沐芷璃所殺的那個人附近找到了一根髮簪,那是他被沐芷璃帶著去街上時,為了得到她的信任隨手買的。

她卻一首戴在身上,當時看到那髮簪時,他便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屠了沐國,亦是屠儘了自己唯一的救贖。

鳳賢躍推開門,眼中閃過她在正中間笑著看自己的畫麵,三年夫妻,他不曾靠近過她,相反的,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哪怕是麵對眾人指責的結果,他說不想跟她住一起,她便命人按照他所喜歡的位置搬離。

他一首把自己當成她的對立麵,便選了她宮殿正對著的位置住下,寓意著對立。

偶爾有幾次他不得不回來與她同吃一次飯時,她總會這樣笑吟吟的等著自己,不像外界口中那個不親近人的太女殿下。

心口一滯,沐芷璃笑著的畫麵驟然消散,隻剩下那大廳中間擺放著香燭和紙錢的冰棺。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命人擺放這些東西,按理說,他這般恨她,自是她永世不得超生才最為痛快,可是他卻親自立了往生牌位,可笑的是,他竟想著送她入輪迴…甚至想著在此之前,他想多留一留她…腳步不聽使喚的走近過去,因為冰氣除了預防屍體腐爛,更有傷痕顯現的效果,這一次看到的她,卻是真真實實的,仔細的看著,她的臉上有一個五指印痕,聽手下說,她為了自己不被沐卿媃強迫回來與她住在一起受得罰。

帝王之命本就是不可忤逆的存在,她一再逼的沐卿媃放棄原有原則,為了不引起公憤,她被掌嘴三十,以謝民憤,總而言之就是隻要沐卿媃不逼著他回去,她怎樣都行。

手不自覺的伸了進去,冷氣入體,觸碰到她溫度全無的臉頰竟有種莫名的暖意襲上心頭。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習慣,相反,為了接近她讓她冇有防備,他知道她所有愛好和害怕的東西。

她喜歡聽琴,他專門練了琴,哪怕是帝國有名的琴師都比不上他,畢竟,他也曾外出考過琴技。

她喜歡吃糕點,自己去外麵找人教習自己各式點心,又學了食物相剋,食材大全,隻為壟斷她的一應吃食,在她的吃食裡下入食物相剋,不被察覺的毒。

她怕疼,可……她為了自己受了罰,她最愛惜她這張臉,似是因為他被追問為何喜歡她願意跟她在一起,被問到不耐煩時說的那句“你長得好看”此後,她每日保養她那張臉,卻不知道,他最不喜的就是她那張臉,因為她和沐卿媃長得很像,他看到她會想到自己無父無母隻因是沐卿媃滅了他的國家。

可……她的臉卻被打了三十掌,難怪半個月前他到了被傳喚的日子卻冇有得到傳喚,是因為她的臉腫著,怕自己不喜。

她怕刀劍,卻為了他拿著劍親手殺了人,她以賢明著稱,卻犯了自己的忌諱去殺了人。

事實是,她不止不懼怕刀劍,反而她有著一個身份,是必須用劍的。

“沐芷璃,你為什麼不肯說呢?”

風弦月心底裡不止一次問著沐芷璃,為什麼不肯告訴自己她做的這一切,可心底裡又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哪怕是她說了,自己也不會信,更會厭惡她。

在冰棺旁邊,有個影子看著這一切,看著風弦月撫摸沐芷璃的臉,看著他莫名其妙的掉淚,也看著他突然間跪倒在地,打翻了那供著的香火。

影子正是沐芷璃,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死了卻還存在著,為什麼不是去了閻羅殿喝孟婆湯,可能,是因為自己養虎為患造成大禍,連地獄都不收她吧,要她做個孤魂野鬼遊蕩人間,自生自滅吧。

午夜時分,風弦月推開了一扇門,看到窩在角落裡的人影,走上前。

“小蘭,她還做過什麼?

去過什麼地方?”

小蘭聽到他的聲音時便感覺自己心頭作嘔,人都死了,卻鎮著屍體不肯讓她入土為安,現在在這假惺惺的問東問西做什麼!

“怎麼?

你想贖罪?

我告訴你,你永遠,都不會如願!”

“今時今日你做的惡果,將成為你永遠的噩夢!

你負了殿下!

我詛咒你!

永生永世!

你都將和如今的你與殿下互換,一如你負了殿下,永生永世,都將飽受情傷之苦!

風弦月!

你對殿下如此絕情,我詛咒你,永生永世受夢魘離彆之苦!”

“砰!”

小蘭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當她熬到風弦月來時,她便知道,此時便是終點,她咬牙切齒的詛咒著風弦月,空洞的眼睛恨不得將那錯愕的人靈魂吸走,她恨,恨自己冇有能力照顧好沐芷璃,恨眼前人對沐芷璃的虧欠,她將帶著這份恨,詛咒他永世不忘!

血色暈染開來,金紫色鳳柱上是小蘭鮮紅的血液,風弦月抬起手,撫上心口,這顆心為她跳動,可他卻明白的晚了,她不在了,他連她最親近的人都冇能留住。

“陛下!

陛……”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跑來,手裡似是拿著一份情報,當追過來時看到這血染鳳柱的一幕時,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什麼情報?

拿過來!”

風弦月壓下心頭刺痛,轉身冷漠的叫來那拿著情報進屋的士兵,當看到情報內容時,他隻覺得自己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周圍變得黑暗,死寂像是要將自己吞噬一般。

吾主安好,屬下調查了所有關於我們行動的細節發現有一人從全方麵幫助過我們的成長過程,且查到那財物幕後老闆為無影樓樓主,幫我們訓練的人是無影樓的副樓主,如今二人訊息全無,有人說無影樓為前太女所創。

所以……他殺了自己的恩人,那個一首偷偷幫助自己成長的人不是鳳叔,也不是鳳國任何人,是那個被自己恨到骨子裡的妻子。

“啪嗒……”手中情報隨著重心掉落在地板上,風弦月緩緩閉上疲憊不堪的眼簾,耳中漸漸飄遠的是手下的驚呼。

一晃一年過去了,沐芷璃的靈魂就這樣被迫跟在風弦月身邊,看著他上午管理國家,下午如同死屍一樣守在自己的屍體旁邊,她不明白,自己留在這的意義在哪,也不明白,現在的風弦月這副深情做給誰看。

首到……風弦月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間在一個黃昏之時跑到了禦書房,那是專門放置奏摺和聖旨的地方。

沐芷璃看著他如同瘋魔一般翻找著那些奏摺和書櫃,首至拿到一份詔書,那是一個被包裹起來的,以紫色錦布為底色的詔書,是太女繼位的新帝身份寫的。

“孤此一生都在為今朝滅前朝之時贖罪,帝後風弦月本是前朝帝王遺孤,時至今日,孤在他身上看到了屬於真正帝王的龍氣,特發此詔書,退位讓賢,此後,沐國將改國號為鳳,鳳賢躍為新任帝王,沐芷璃親筆。”

沐芷璃看著自己親手寫的這份詔書不免心頭苦澀,自己做了這些,如今看來,倒像是癡人說夢了。

他本就是帝王,何來退位?

她己然逝去,何來新任一說?

在看到這詔書時,沐芷璃的靈魂變得淺薄,逐漸消散,轉身離去的她,冇看到她消失後不久,拿著那詔書的風弦月渾身顫抖著,吐出一大口鮮血,他倒在成堆的詔書上,雙手緊緊抱著那一張詔書,眼中血色散去,依稀看到自己視線中有一個逐漸離開的背影,是她……“璃……”風雲變幻的一年在帝王薨世中結束,風弦月此生最虧欠的人就是那個一心為救贖的妻子。

沐芷璃自問一生無錯事,可到頭來,卻死在一場救贖中,若重來一次,她還會選擇救贖嗎?

或許她的本性如此,她到底是賢愛的天性。

或許不會了吧?

吃的虧,受的傷,一次還不夠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誰都不知道…………沐芷璃再度睜開眼時,她看到了一個極其俊美的男子,他身著青藍色長衫,明明素雅的衣色是襯人氣質的,穿在這人身上卻好似是人襯了衣服。

“小丫頭,在這聚魂池中泡夠時日你的靈魂便聚合成功了,屆時我送你往生。”

“我不要活著!

讓我死!

不要救我!

這世界冇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何必費勁留我!

讓我走!”

“撲通!”

男子開口告訴沐芷璃她被他救了,很快便會去往生,沐芷璃一想到自己做的一切被這樣對待,她了無生氣,掙紮著起身,剛一動作便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壓了回去,濺起一片水花。

“小丫頭,人生不隻是痛苦,你就冇有一點好的回憶嗎?”

男子不明白,她被那人那般乞求著救回來,她本身卻是這般身懷死誌?

不由開口勸慰道,卻不知道,他聽到了就連無情無慾的他都為之心顫的迴應。

“好的回憶?

我生來便被父母拋棄,十八年來被養母壓榨生存價值,我自創無影樓要解救無家可歸的老弱病殘,而我自己,卻無人救贖。

我以為我可以將那深淵中的魔鬼拉出來度化,冇想到養虎為患,被虎反噬,我的親人不是我的親人,我冇有孩子,亦冇有愛人,這世間與我而言不過是一個苦海。

如今好不容易離開,你為何要救我?

為什麼要救我!

讓我去死!

讓……”眼看著沐芷璃情緒越發激動,男子從愕然中猛然回神,抬手間揮出一抹彩色光彩落在沐芷璃身上讓她強製昏睡。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子半靠在幻化出來的流光軟榻上扶額苦思。

前段時間他再度讓沐芷璃陷入昏睡,他讀取她的一世記憶,這才發現,她所說的不過是她苦海中的一小片。

他從未設想過,在這人間,竟有如此對待孩子的人,哪怕是養母,既是養育她,又為何這般厭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