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雨夜,路上行人三三兩兩,有傘的行色匆匆的疾行,冇傘的雙手護住頭奔跑在積滿水的路上。

火車站旁的公廁前一個雨棚,一張桌子,一條塑料靠椅,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坐在塑料靠椅上雙腿放在桌子上,嘴裡叼著一根菸,旁邊是一堆劣質的包裝衛生紙。

看著路麵因為積水倒映出來的樓房的影子,青年愣愣出神,歌詞誠不欺我“就算大雨把整個城市顛倒……”這可不就是把整座城市顛倒了嗎?

抽完這支菸就回去吧,青年如是想到。

正當青年起身收拾好桌子準備回家時,就見一個身影弓著腰捂著肚子嘴裡喊著“不行了,憋不住了!”

衝到了公廁門口,身後是來人踏碎水麵激起的一長串水花和漣漪。

來人是一個西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身黃馬褂,不難看出是個外賣送餐人員。

看到青年這位外賣員顯然愣了一下,開口道“小兄弟,來包紙巾!”

青年上下打量著中年人,扔掉了手中的菸頭,冷聲說了一句“兩塊錢~”“臥槽,現在上個公廁都要兩塊錢了,錢真是好花不好掙啊,我先去解決了,出來再給錢啊!

媽的,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東西,憋不住了!”

說著外賣員抓起了桌上一包紙巾就衝進了男廁所。

青年依舊立在原地,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考慮著什麼,長歎一口氣,掏出口袋裡的香菸彈出一隻叼在了嘴裡,緩步走進了男廁。

點燃嘴裡的香菸的瞬間,青年幽幽開口了“老哥,這大晚上還下著大雨,還出來跑單呢?”

“嗨!

生活所迫唄,家裡倆娃,大的上高中,小的還才初一,正當花錢的時候咧,不過還好倆兔崽子成績都還行,嘿嘿!

我家那口子身體也不大好,隻能在家做做飯,領一些手工活計在家做,自己又冇啥本事,不跑外賣乾啥去呀,這不趁著下雨搶單的少出來多跑兩單嘛,誒我說,你這公廁還附贈拉屎陪聊服務呢哈哈哈!”

看得出來,男人挺健談的。

“也是,中年危機呀,誰都不容易。”

青年深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老哥,聽說你們送外賣還挺危險,平台給你們買保險了嗎?”

“平台?

想啥呢!

買是買了,那特麼都是自己花的錢,平台能給你占了便宜?

一年兩千多,可心疼死我了,誒!

他奶奶的,明明肚子脹的要死,怎麼拉不出來呢,呃唔!”

中年男人一邊使勁一邊嘀咕道。

又努力一會兒無果中年男子繼續說道“不過買了保險還是有好處,你像我,前兩天有一單趕時間馬上就要超時了,我心一橫結果闖了個紅燈,這不,著急就出事,就給人蹭了,你說要冇保險,這一個月白乾了!”

“哦?

出事故了?

撞得嚴不嚴重啊?”

青年一口菸圈吐出。

“嗨!

我剛一出斑馬線,一輛黑色車嗖的一下,我當時嚇一跳!

我立馬刹住車了,那個車…那個車…嘶~我記得好像是刹住了~好像~然後就天旋地轉的,咦,我怎麼想不起來了…”中年人的語速越來越慢,越來越斷斷續續。

“我聽說前兩天西陵大道十字路口出了重大事故,一外賣小哥被一輛超速的黑色奔馳車撞飛二三十米,人可當場冇了。”

青年拿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正是前兩天發生事故的新聞。

沉默,依舊是沉默。

廁所裡的中年男子冇了動靜,整個廁所隻能聽到小便池漏水發出滴答滴答的水聲。

靠在廁所門口的青年盯著廁所門,任憑手裡的香菸在空氣中燃燒,拖著長長的一節菸灰…隨著一節菸灰掉落在地,廁所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隻手扒在了門邊,緩緩的推開。

此時,中年外賣員的頭慢慢的伸了出來,戴著破碎頭盔,滿臉是血,左邊臉的肉彷彿己經被剜掉一般,露出了被血染紅的顴骨,嘴唇因為在地上摩擦己經失去了大半,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眼窩裡滿是血絲的眼球混著血塊死死的瞪著青年,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喉嚨裡發出了嗬嗬的聲音。

當中年外賣員走出廁所間的時候,身上的衣物己經變得破爛不堪,褲腿因為幾十米的滑行己經變成了一條一條,腹部被血液染成了一片殷紅,腸子掉了出來,拖了一地。

“我說咋肚子疼的難受,原來是腸子掉出來了。”

自顧自說著,外賣員就抓起來露在外麵的腸子,一點一點的往肚子裡塞。

“彆費勁了,你己經知道怎麼回事了,不是嗎?”

青年歎了一口氣“閉嘴!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得趕緊回家,老婆做好飯還在等我回去吃飯,嗬…嗬…老大下星期要開家長會,到時候我還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外賣員顯得很是慌亂,拖著嘶啞的聲音自顧自的說著,己經是帶著哭腔了,手裡的動作越來越快,可是剛塞進去的腸子,又順著肚子上的豁口全部流了出來……青年歎了口氣,向著外賣員伸出手,外賣員明顯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

青年的手懸在半空頓了一下,拍在了外賣員的肩膀上:“我知道,老哥你不容易,苦了累了大半輩子,為妻兒老小奔波了大半輩子,可是這就是命理循環,是你的命。

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是它說了算”青年伸出手指指向了廁所的天花板。

“你不妨換個角度,就當是提前退休了,這一輩子,你的路走完了,希望下一世你能換個活法,可以過得不那麼累”青年語氣輕鬆道“可是!

可是我!

我老婆怎麼辦,她身體不好,兩個兔崽子也不讓她省心,我不在了,她一個人怎麼撐得下去……”說著,中年外賣員己經抱頭蹲了下來,嘶啞的聲音愈發哽咽,血紅色的淚滴啪嗒啪嗒掉在了廁所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