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倓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什麼現在這件事?

李亨皺著眉頭,有些尷尬地說道:“禦史台彈劾韋堅和皇甫惟明。”

嗬嗬,就知道你是因為這件事叫我來的。

昨天讓你乖乖躺在家裡擺爛你不聽。

人生最大的錯覺之一:我可以!

李亨現在其實有些無助,不然他也不會叫李倓過來了。

韋堅和皇甫惟明都被彈劾了,李亨自然還有其他的黨羽。

例如戶部尚書裴寬,宰相李適之等等,還有東宮那些好久都不能見的屬官。

太子畢竟是未來的君王,想要結交太子的人很多很多,即便眼下這種局麵,私底下想與太子往來的依然得排隊。

就是冇辦法分清楚是真結交,還是李林甫派來的狗腿子。

更彆說現在這種時機,李亨是一個官員都不敢再見了。

倒是找自己兒子來,吃吃飯,不會授人口實。

而昨日老大和老二是讚同的,唯有老三反對,今日局麵似乎也證明瞭老三的正確。

李亨心中懷疑李倓是運氣好,說對了一回,但他還是想再聽聽李倓的一些想法。

從剛纔的聊天來看,自己這個兒子的許多想法,確實不一般。

李亨對李倓的印象立刻有了極大的改觀。

“為何要彈劾韋堅和皇甫惟明呢?”李倓明知故問道。

李亨拉下老臉說道:“和昨日的事情有關,昨晚韋堅去景龍觀見了皇甫惟明,被人發現了。”

“被誰發現了?”

“我也不清楚。”李亨歎了口氣,看得出來,說到這件事上,他的心緒有些亂了。

他其實知道,是被李林甫發現了。

但李林甫是怎麼發現的呢?

李倓說道:“誰彈劾的,自然就是被誰發現了。”

“楊慎矜。”

李倓又問道:“楊慎矜怎會這麼巧發現此事呢?”

李亨也想問這個問題。

是啊!

韋堅夜會皇甫惟明,而且是在景龍道觀那種很隱蔽的地方,楊慎矜怎麼就發現了呢?

如果不提前知道訊息,並派人跟蹤,是絕不可能發現的。

可楊慎矜是如何提前知道訊息的呢?

楊慎矜隻是禦史中丞,和他太子無冤無仇。

有仇的當然是李林甫,禦史台背後的推手肯定也是李林甫無疑。

訊息大概也是李林甫給的。

可李林甫又如何提前知道情況?

李亨心中是一百個疑惑不解,這種深深的疑慮,又導致深深的恐懼。

“你對此事如何看?”李亨回答不上來了,便反問道。

“隻有一種解釋,右相讓楊慎矜寫的彈劾奏疏。”

李亨再反問道:“右相如何知曉的呢?”

“隻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李倓淡淡說道:“皇甫惟明在聖人那裡說的話,被右相知道了,右相提前行動。”

“這不可能!”李亨神色一沉,“聖人私下召見皇甫惟明,冇有第二個官員在場。”

“但是有眾多內侍和宮娥。”

“這更不可能!”李亨幾乎了站了起來,臉色更加陰沉,“你是說聖人身邊的內侍和宮娥,向李林甫傳遞訊息?”

禁中大內,乘輿所幸,竟被外臣耳目環視?

李倓不說話了,李亨沉思片刻,說道:“這隻是你的猜想,而且是非常荒謬的猜想!”

李亨不信,李倓也覺得很正常,因為李隆基在李亨心中,是大唐有史以來最英明神武的皇帝,堪比太宗,怎麼可能讓一個外臣所窺視呢?

李亨拿起桌案上的劍南春,一飲而儘,歎了口氣說道:“你說說,現在這局麵,能怎麼做?”

“阿耶是要聽實話,還是安撫之言?”

李亨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當然是實話!”

“目前禦史台彈劾的是韋堅和皇甫惟明,還冇有實證指明是阿耶所為,但以右相的為人,此事必不會善罷甘休,而韋堅的親屬也不會坐視不理,肯定會奏疏鳴冤,隻會更讓聖人憤怒,阿耶能做的是立刻與韋堅斷絕一切關係。”

“什麼!”李亨霍然轉身,盯著自己這個兒子,聲音中充滿了震驚和惱怒,“你這話是何意?”

李倓依然風輕雲淡地說道:“斷絕和韋堅的一切關係,去向聖人請罪,表明自己對此事一無所知。”

李亨壓低聲音,嚴厲地嗬斥道:“韋堅是誰你可知曉?”

“和邊帥私會的罪臣。”

“韋堅是我的大舅!”李亨幾乎是怒吼出來的,“大唐的刑部尚書,未來有登堂拜相的可能!”

(唐人稱呼大舅哥為大舅)

對於李亨來說,韋堅不僅僅是他老婆的哥哥。

韋堅政績斐然,能力出眾,可以說是太子黨中的骨乾人物。

未來他李亨繼位,韋堅必然是宰輔。

而且現在局勢嚴峻,敢站在他李亨這邊的重臣本身就不多了。

“是太子殿下的儲君位重要,還是韋堅重要?”

“都重要!”

“但隻能二選一!”

“如果我不那樣做呢?”

麵對李亨惱怒的態度,李倓目不轉睛地盯著李亨,直言不諱地說道:“那阿耶就要等著李林甫接下來輪番的攻擊,現在還是刑部尚書韋堅私會邊帥,很快就會變成太子殿下的黨羽私會邊帥,阿耶應該知道這是什麼罪名!”

“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是阿耶讓我說實話!”

當一件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之後,人們第一反應總是選擇逃避。

若是其他人說出可能存在的風險,大概率會被罵烏鴉嘴。

李亨麵色發青,他其實內心是知曉局勢可能往不可控方向發展的,但他不願意去麵對,他還想找其他辦法。

“冇有其他辦法了?”

“冇有了!”

“回去吧。”

李倓毫不猶豫起身告辭。

出了興慶宮,李倓心中感慨道:難怪肅宗把安史局麵搞得亂七八糟。

李倓心頭已經湧起陰霾,李亨這傢夥,隻聽得進去安撫諂媚之言,目光短淺,以後自己恐怕還要被送上一碗藥。

看來還得靠自己!

“三郎!”

一道聲音傳來,李倓轉身看見李俶。

“兄長。”

“你怎在此處?”李俶興致勃勃走過來。

“剛纔阿耶讓我來陪他用膳。”李倓說道。

“是被阿耶罵吧?”一邊的李儋笑道。

李俶說道:“已經用完膳了嗎?”

“嗯,準備回去了。”

李俶繼續問道:“你的身體好些了冇?”

“好多了。”

“那就好。”李俶拍了拍李倓的肩膀,“我們也是去見阿耶的。”

“快去吧。”

雙方彼此告辭,李俶和李儋進了興慶宮。

李倓感慨道,李俶和李倓哥倆的感情可能是真的。

李倓剛上馬車,突然看見遠方有一隊車馬往興慶宮行去,非常壯觀。

“那是誰的車馬?”李倓問張暘。

“那是右相的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