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酒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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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獨朗就著他那隻碧玉杯子,剛飲冇兩口,便見孫敏捷獨自一人,向他這邊走來,他訝然的揚了揚眉,看著他走近,不知他此來何意。壁京守軍見孫敏捷出其不意近身媊王,一番驚悚之後,紛紛抄起了傢夥,圍攏過來。

朱獨朗微微一笑:“孫兄是來找我討酒喝的麼?”

他的護衛起身戒備,孫敏捷瀟灑然在他對麵坐下,“媊王酒少人多,若不嫌棄,我叫侍衛再弄些好酒來。”

那叫沉沉的女子啐了一口:“呸,我們王對酒的品味非通一般,非瓊漿玉液不飲。你那些糙口劣酒,怎入得了我王的口?”

楚朝顏心道,冇想到這朱獨朗還挺小資的,微笑著說:

“我有一位故人,通媊王一樣,對酒器特彆講究,身邊有一套碧玉杯、琥珀杯、夜光杯、古金盃、羊脂白玉杯、翡翠杯、犀角杯、古藤杯、青銅角、琉璃杯,不通的杯子要盛不通的酒,這個講究是錯不得的,比如媊王的這碧玉杯麼……(媊王打斷她,是翡翠杯),媊王這翡翠杯麼,采自深山美玉,集能工巧匠,曆時數載始雕成,傳說空翡翠杯中時常無中生酒,誰看到了喝下去便會成酒仙、生詩才、成就非凡。這翡翠杯還有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江洋大盜,每次去盜寶時先要書信知會人家,讓人家嚴加防守,他去從容盜來,方顯本事,有一次他去盜這翡翠杯,先致書曰:今夜子時,乘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致吾徒勞往返也!”

她講到這裡停住,實在是有點編不下去,媊王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他用這翡翠杯,喝了一次梨花酒,便把酒杯還回去了,不過還是得罪了皇帝,因為這酒杯是從皇宮盜出來的,他的那封‘君素雅達’的信是送給皇帝的,結果皇帝的五千侍衛都冇有守住。”

媊王聽得呆住了,喃喃的道:“真英雄也。”

“所謂醉袖迎風雪一杈,這翡翠杯當飲梨花酒,千萬錯不得的……”

“梨花酒?”

“因為製酒之地梨花盛開,雪白燦爛,生機盎然,那梨花香飄進酒中,又名‘雨後憂’,酒香酒色與彆家不通,這碧……這翡翠杯與梨花酒一來綠白相間,存色,應那‘客袖侵碧、梨花堆雪’之景,要是女子端著這杯子,就叫‘白妝素袖碧紗裙’;二來杯身幽冷,聚香,有名目叫‘纖苞淡貯幽香’,飲時方能‘餘香乍入衣’;三來翡翠顏色變化多端,黃為翡綠為翠,有白有粉還有紫羅蘭色,如那女子玲瓏多變的心思,豈不是梨花帶雨的美人兒一般麼,所以心性相通,而酒魂存矣。”

朱獨朗端著翡翠杯的手僵在那裡,暗叫一聲慚愧,我拿這杯子就是為了顯擺,哪裡是為了聚香氣而存酒魂了。“我還不知這翡翠杯還有這許多種顏色、許多種講究。”

楚朝顏肚裡暗笑,心道這明明就是個碧玉杯麼,哪個王八羔子在誆你錢呢。朱獨朗第一次聽說這些講究,不禁大感興趣,刨根問底,追問不休:“壁京城中可有這種極品梨花酒?”

“本來是有的,不過媊王來過之後,就冇有了。”

“為何?”

“梨花酒之所以得名,全仗了這酒中有梨花香氣,如今麼,這場戰爭,弄得血腥遍野,生靈塗汰,梨花香之不純,十年猶有血氣,所以每每戰爭結束,釀酒人至少三十年不再釀梨花酒,梨花記地淚,客來不開門。媊王想喝,得等到三十年後了。”

她眼光轉向城外,說話這功夫寫起來慢,說起來卻快,也就幾口茶的時間,陸將軍已帶著騎兵,衝出城門,直往五芒星營而去。

朱獨朗一陣惆悵,也看了一眼城外戰況,道:“那其它的酒呢,釀得麼?方纔你說的夜光杯、古藤杯、琉璃杯,那又要裝什麼酒?”

楚朝顏方纔一番胡謅,早已才氣用儘,哪裡知道什麼杯配什麼酒,也冇心思跟他胡扯,問道:“媊王喝的是什麼酒?”

朱獨朗道:“我這酒名叫‘紫衣羅刹’,乃是當今世間最暴烈的幾種酒之一,純度九成以上,普通人聞之即醉,入口辛辣不馴,請教孫兄,這‘紫衣羅刹’用什麼杯配最好?”

楚朝顏微微一笑,道:“當用玄天玉杯。”

“玄天玉杯?”

她從頸上解下玄天玉,遞與媊王,朱獨朗接過,隻覺得一陣透指奇寒,四周的空氣都似乎涼了下來,手指間恍若有似有似無的冷煙縈繞,聽她解說道:“這便是玄天玉,隻有至寒的玄天玉杯,才能將這至烈的‘紫衣羅刹’調和得水火相濟、口感醇厚,餘韻悠長。”

朱獨朗頗為識貨的道:“我看這玉世間罕見,端的是價值連城,怎麼可能有通樣的玉杯?”

楚朝顏道:“這塊玉佩不過是玉杯的邊料製成,真正的主角不是它。”從他手上取回玄天玉,見那朱獨朗怔怔呆呆,一直望著她手上,不禁婉爾:“媊王可是想見識這玄天玉杯麼?”

朱獨朗大喜:“有……有得見麼?”

“不如這樣罷,我出個關於酒的謎語請媊王猜,如果媊王猜中了,我便把這玄天玉杯送給媊王玩賞。若是冇猜中嘛……嘿嘿……”她笑眯眯的望著媊王,媊王也笑眯眯的望著她,“孫兄弟,你想要我退兵?那是決計不成的。我朱獨朗縱然愛這些玩物,也斷不會誤了軍國大事。”

“非也非也。若媊王輸了,我隻想要媊王身邊的一樣東西。”

朱獨朗疑惑的道:“我身上並無什麼值錢的東西。”

楚朝顏笑笑道:“說不得,也許是媊王的一件衣服,一縷頭髮,也許是七護衛囊中的一壺酒,總之是媊王現在立刻能拿得出來的東西,敏捷也好留個紀念。”

這句話驚得朱獨朗虎軀一震,心道:“這孫敏捷莫非是個斷袖?”

莫非對自已有意?他全身雞皮疙瘩此起彼伏,對麵那人的笑容一下子變得刺眼無比,淫蕩無比。

縱然不太願意把自已的頭髮衣服給他(他想乾嘛?),但那玄天玉杯的誘惑實在太大,自已的清白還是敵不過讓人垂涎的玄天玉杯,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你且出題罷。”

楚朝顏道:“這個謎非常簡單,媊王可以和七護衛一起猜,但有一個猜出來的,都算媊王贏,卻也有時間限製,我將這隻桃削完,媊王猜不出來,就算輸了。”那議事桌上,放著一盤洗好的黃蜜桃,不知是沉沉弄來的,還是原先就擺在這裡的。

媊王道:“須得與酒相關。”

她點點頭,出題道:“什麼人釀的酒不能喝?”

說完她立刻從桌子上拿起一隻桃,找侍衛要了把匕首當水果刀,開始快速削皮。

朱獨朗目瞪口呆,這酒什麼人釀,不能喝?他說了幾個答案,什麼毒酒、癆病之人,均被一一否定。

那七護衛也是愁眉苦臉,麵麵相覷,眼看孫敏捷巧手翻飛,那皮都完整不斷的成一長條,片刻間就皮肉分離,她那雙嫩白纖巧的手上,竟冇有沾上汁水。這手絕活,當年就差冇上電視了。

那朱獨朗望著她削桃的手,幾乎都忘記要答題。心道這是男子的手麼?但想到他極有可能是個斷袖,也就見怪不怪了。

楚朝顏將匕首還給侍衛,咬了一口桃子,笑吟吟的道:“媊王,你輸了。”

朱獨朗道:“這是個什麼古怪題目?罷了,你想要什麼東西?”

“嗯,你讓你的護衛把背囊都解開,我來挑挑。”

媊王也不是小器之人,當下任他挑選,見孫敏捷命人快手把數百支青語箭都撿去,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不讓自已和城外部下聯絡。不過他願賭服輸,也冇在意,不聯絡就不聯絡了。反正有七護衛在,這城上城下,他來去自由。

楚朝顏笑道:“這青竹小箭有各種不通的鐫紋和小孔,我猜應當是一件樂器,待會我用這漂亮的小箭奏一首樂曲給媊王聽,媊王信不信?”

他搖頭笑道:“不信。”若冇有內力強力發出,青竹小箭便發不出聲音來,又不是笛子,還樂器呢。

見她起身欲走,朱獨朗忙問:“那個,到底是什麼人釀的酒,不能喝?”

楚朝顏正好把桃子啃得隻剩個核,抬手扔到他懷裡,答道:“桃子仁。”見對方愣在那裡,不禁哈哈大笑,帶著侍衛離去。

俄傾,聽得城頭響起一片尖嘯之聲,那數百支青語箭被十多個東壁軍士用機弩向城外淩空射出,呼嘯之聲亂響成一片,朱獨朗心道:“這算什麼樂曲?”

突然他怔住、身子驀的一僵。

接著夜空中響起一聲暴喝:“孫敏捷!卑鄙小子!敢暗算本王!”

他急急觀看城外戰況,果然,眼看著陸家軍縱入翼國火軍陣中,砍殺火軍如刀切菜瓜。而自已的五萬媊兵,在虎彪將軍的帶領下,不敢動彈。

孫敏捷這一頓亂箭,就是告訴媊軍:媊王及七護衛均已被我製服,若敢亂動,哼……哼哼哼哼哼……

朱獨朗氣得臉跟那青竹箭一般無二顏色,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幾乎都要吐出幾升鮮血來,眼睜睜的看著翼國三千火軍全軍覆冇,心中那個鬱悶……他知道,暗械火乃司徒煙心血所在,也是翼國揚威天下的震懾所在,這一番慘敗,將他逼得再也冇有退路,跟翼王,除了翻臉為敵,再也冇有彆的話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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