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杯子大的很怪,但又有點可愛。

傅玄鈺恰巧掠過一眼,冇有多加關注。

目視前方,繼續往裡走。

願意走一趟,不是相信眼前的小姑娘能夠如何,而是那塊玉佩讓他頗感興趣。

他從京城出發前,玉佩似乎還掛在炙手可熱的一名小將身上,如今不過幾月,又在另一人身上看到。

有點意思!

季明卿下意識安排他坐在最舒服的一把椅子上。

“要開始診脈嗎?”

她坐到一旁,兩人相隔一個小幾。

一般情況,她是坐在診脈的桌子裡側,病人坐在她對麵,來人長得太上頭,她一個迷惑行為,不小心就狗腿的把人給領大廳裡來。

一直坐下來,她才意識到,人是來看病。

不是來做客!

傅玄鈺順從的伸出手,季明卿抬手就要搭脈。

一旁的鬆河上前,先是在公子的手腕下墊好脈枕,在傅玄鈺搭上手腕後,又往手腕上方蓋上一層輕薄的純白帕子,一切動作行雲流水。

季明卿手舉在半空,她根本冇想起脈枕,不過這些動作真是讓人醒神,她大腦清明,恢複一貫的嚴謹。

隔著帕子,倒也不礙事。

她麵無表情的皺眉:“舌頭看一下。”

傅玄鈺看她一眼,才張嘴。

仙人終歸是下了凡塵,此刻季明卿眼裡唯有病人。

她看完之後就往外而去,拿了平時慣用的物件,冇有坐回原位,而是坐到對麵,拿起筆開始寫脈案。

鬆河走過來,冇有湊上去看,而是垂首詢問:“神醫,如何?”

無論神醫是老人還是小孩,鬆河都願意一試。

他特意打聽過神醫的經曆,如今看她一介農女,也能寫的一手好字,便覺得有門。

“舌質紫黯,有淤斑,舌下筋脈粗壯,紫紋分佈,是為陰虛、瘀血證的體現,舌苔白膩發灰,風邪入絡,脈絡阻滯,脈象細而無力,遲緩不勻,是為心病。”

季明卿頭也不抬,順暢無比的說出情況,根據不同的部位在心裡統籌劃分,最終得出結論:“你家公子幸運,生在貴人家中,精心調養,平心靜氣,倒是不算嚴重。”

在他人手足無措之際,有人給出“不算嚴重”的評語,不僅是鬆河呼吸驟停,連傅玄鈺亦是側目望來。

季明卿垂首專注開藥方,毫無所覺。

她低頭認真書寫時,雙眸視線向下,眼瞼低垂,睫毛不算長,但也不短,自然捲翹,灑下一片陰影,鼻梁流暢,不過分高挺,恰到好處,雙唇不薄不厚。

一掃笑起時可人,此刻她似染上清寒之息,展現出淩淩清澈之感,明淨動人之姿。

不受外物乾擾,全身心投入,奮筆疾書。

“此話怎講?”鬆河顫聲問道。

“嚴重者舌色紫黯,舌尖有瘀斑,舌苔會從灰變黑,舌下增粗淤筋的周圍會有血管球,呈葡萄狀串珠狀,示邪深病重,脈象亦是可能遲澀並現,有心跳驟停風險。”

季明卿言辭鑿鑿,平淡的描述病重時的症狀。

她說的不全,隻是說了部分,講都講了,她忍不住又給兩人普及一下冠心病的相關特征。

可能會有的併發症,會體現在哪裡。

一開口就順暢無比,還給人家講了開藥所針對的症狀,治療的原理。

“我的治病原理或許會和傳統意義上的方向不大一樣,有關你的診治方案我會給你一份,你可以拿去請名醫證實,如果你使用了,記得來複診。”

到底是個成熟的醫師,季明卿考慮周全,冇有教人帶著困惑回去。

她帶著時光沉澱的成果來到這個世界,一些不好控製的病症,在她眼裡已經有了許多經過係統實驗論證,取得相應成功的臨床案例。

她移開原稿,謄抄一遍,用木雕鎮紙,壓著晾乾。

閒下來後,她抬首就和站的較近的鬆河對上視線,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陷入無言。

鬆河身形頓住一下,擅長搭話的他,方纔竟是難得受到影響,不知從何說起。

滿心的問題還未出口,眼前的小女子就已經事無钜細的給陳述明白。

她講的興起,言語間順暢無比,冇有任何的遲疑不確定,讓人覺得心病與她而言是再普通不過的病症。

大串的病理說的簡單易懂,晦澀之處還會緩下來詳細說明,貼切形容,毫無保留,教人歎服。

以至於麵對她的注視,他久久未能反應過來。

“不愧是神醫,果真名不虛傳。”

好在他思維靈敏,不忘吹捧的老本行。

季明卿第一次遭受迎麵而來的讚揚,感覺真是……令人心花怒放,多麼淳樸的誇讚啊!

她笑著坐正,若無其事的擺手:“先生謬讚,實不敢當,神醫的稱號是不通此道之人的傳揚,傳言不可信,且聽且過。”

有人開了口,她自是說的起勁。

儘管她一直努力向著此地的核心價值觀靠攏,實際上她就是假裝自己是本地人的外來者。

追根究底,她就不是個有尊卑觀唸的女子。

尊老愛幼,謙讓殘疾人纔是她學習多年的傳統美德。

鬆河很會講話,她不自覺忽略傅公子也是在所難免。

傅玄鈺倒是不覺得自己被忽略,相反與人交流多是鬆河前去,除非是關係近之人,他纔會寒暄幾句。

“墨跡乾了,我來收拾。”鬆河和神醫聊天意猶未儘的同時,大半注意力依舊是放在桌上那份醫案。

聽出結束信號,季明卿冇有爭著來,根據剛纔和鬆河的聊天,她提示:“你們是纔來本地的,要是需要抓藥,武宣鎮的惠仁堂很是不錯,我和他們也有藥材合作。”

傅玄鈺對熟悉的醫館名字印象很好,主動接話,“楊老大夫之前有說過,醫館有一批上好的藥材,莫不是出自神醫之手?”

季明卿嚴謹的沉吟片刻,選擇謙遜:“不一定,惠仁堂隻收好藥材,多得是供貨來源。”

隨即她又想起一件事,強調道:“我姓季,叫我季大夫即可。”

神醫的稱號用來擴充名聲也就算了,正麵聽著就教人頭皮發麻,臉皮發熱。

到底還是要點臉皮的,經受不住正麵暴擊。

“季大夫謙虛,你能憑一己之力,帶領村民識彆草藥,創建新式營生手段,委實難得。”傅玄鈺語氣不緊不慢,麵上並無多餘神色,平淡的闡述事實。

看著眼前這哥們兒,季明卿發現他無論是做什麼,皆是平靜無波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