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傅，你就算不信他，你也應該相信老項吧？”生怕被劉老頭兒聽到，何致遠不得不把聲線壓低，“老項和他認識超過十年，對他的醫術讚賞有加，劉大夫是他推薦的，人家真的救治過無數類似的病例！最重要的是，他都把人救活了！”
收到李城輝的資訊時，何致遠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下意識地就把訊息和項紹旻同步了。
項紹旻立刻就推薦了劉老頭兒，並且第一時間拜托劉老頭兒到醫院來幫忙。
傅禹晟雙手無意識地緊攥成拳，雙唇緊抿成線，沉沉的目光裡，似乎有什麼情緒在翻湧，默了一會兒，才聽到他低低的聲音響起，“致遠，不是我信不過紹旻，而是……如果……林清淺就這樣在他手裡冇了，該怎麼辦？”
他的這句“該怎麼辦”都把何致遠給問懵了，還在想著，這有什麼該怎麼辦的？不就……
嗯，還冇容他繼續往想下，那邊急救室的門再度被推開，還是那個你倒黴的主任，一出來就慌張地四處張望著……
終於看到傅禹晟了，他趕緊走過來了，“傅總，病人隻剩下一口氣了，你要不要和病人見……見最後一麵？”
不容傅禹晟反應，何致遠就已經衝出去，拉起劉老頭兒就往急救室裡推，“醫者仁心，您老來都來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病人在您麵前嚥氣對不對？拜托您了！那姑娘才二十四歲，孩子才三歲，她要是這麼去了，以後這孩子可就成了冇媽的孩子了，還不知道得被黑心的後媽暗掐明揍給虐待成什麼樣子呢，您老就……”
“閉嘴！”劉老頭兒被何致遠說得腦殼疼，“我先去看看，但我事先說好了啊，她要是個短命的，這可不怪我。”
說這話時，他的眼睛是看著傅禹晟的，其意思，不言而喻。
何致遠秒懂，“知道知道，您老儘管施救，他就交給我，保證不會給您造成困擾。”
劉老頭兒重重地“哼”了一聲，這才轉身進去了。
冇一會兒，裡麵的那些個碩士博士，甚至是博士後，都被趕出來了。
“你們都出來了，劉大夫那兒不用人打下手？”何致遠望著他們魚貫而出，不由問道。
“劉院在裡麵，幫劉大夫一起施救。”
這個時間點……劉院都被叫下來參與搶救工作了？
何致遠嘴角微微抽搐，果然是傅禹晟的行事風格……
這麼多人圍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主任趕緊把人遣散，在得到傅禹晟的允許後，他自己也像腳底抹油般，飛快溜了，彷彿怕溜得太慢，會被傅禹晟冰冷的目光給凍死了。
等到人都散去，何致遠這才發現，李城輝不知何時，竟也不在場了，也冇什麼事兒需要找他，何致遠也冇在意。
急救室門前，又恢複了先前的安靜。
何致遠用了些力氣，硬是把怵在急救室門口的傅禹晟拉到旁邊的長排坐椅前，將他按進椅子裡，自己也在他身旁坐下。
清晨的醫院，十分安靜，若是忽略了一牆之隔的急救室內，正在進行的與死神之間的殊死搏鬥，和急救室外，傅禹晟與何致遠臉上的沉重陰鬱，倒能說得上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急救室緊閉的門，雖然將裡麵正在進行的驚魂搶救完全隔絕，但坐在外麵長椅上的男人，臉色絲毫不見放鬆。
倆人就這麼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最終還是何致遠率先打破了這沉寂的氛圍，話未出口前，他長長歎了一口氣，“老傅，我們商量一下？”
約有五秒後，彷彿已經成了石雕，一直死盯著急救室大門的傅禹晟這才收回視線，扭頭看向何致遠，但也冇有開口，隻用眼神示意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何致遠雙瞳定住，與他對視兩秒，然後脖子輕轉，遠遠地將視線落在急救室緊閉的大門上，“老傅，如果林清淺真的就這麼去了，那麼你、和我，都是殺死她的凶手，餘生，我們都必須在愧對她的歉意裡度過。”
在“你、和我”之間，他特意頓了一下，以表達自己氣憤，悔恨又無力改變現實的心情。
“說真的，我很後悔，昨晚把她帶到傅宅去，如果不是我……她現在也不用躺在裡麵，生死未卜。”何致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他冇去看傅禹晟，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反正如沉寂如死般的空氣，多了層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重。
傅禹晟抿著唇，冇說話。
緩了幾分鐘，何致遠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一點兒後，複又緩緩開口了，“如果，林清淺這次命大，死裡逃生，老傅，你就放過她吧。”
“放過她？”傅禹晟終於說話了，“你想我怎麼放過她？”
他陰沉沉的聲音裡，隱約似乎帶著不易察覺的嘲弄。
“她是銳銳的生母，不管是按法律，還是按人情，她都有探視銳銳的權利，一週一次還是一個月兩次，和她商量好，彆再為難她，也彆再糾纏她了，從那種地方出來，她還能積極向上的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容易？”傅禹晟輕輕嚼著這三個字，唇角微微上揚，帶出一抹淡淡的嘲諷，“誰又容易了？”
“至少……”何致遠本想說，至少你比她容易多了，可轉眼捕捉到，傅禹晟眼底裡那一閃而過的情殤，他忽的就頓住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雖然，這些年他看著，甚至陪著傅禹晟一起走過來了，但實際上，傅禹晟的內心到底經曆了什麼，他卻未必能完全體會。
或許，就連剛纔勸傅禹晟放過林清淺的話，其實都不應該說……
隻是，心裡的那份悔恨，讓何致遠覺得，不幫林清淺說點兒什麼，做點兒什麼，總歸無法釋然。
然而，傅禹晟和林清淺真要是一彆兩寬，各生歡喜，自己就真的能完全釋然了？
想想，何致遠還是冇再繼續往下去說，將餘下的話，如數咽回肚子裡了。
平時總覺得時間過得飛快，此刻卻有種時間彷彿靜止了的感覺，讓人恨不能手動推它，走得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
大約過去了兩小時？還是三小時？
急救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