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人

聽到萍兒的聲音,允秋回神,看著自己左手又因恨意握緊的拳頭,被自己幾日不剪磨就尖銳纖長的指甲所傷,似感受不到痛意,隻呆呆注視著那結痂的傷口流出晶瑩的腥紅。

萍兒習以為常,拿著藥箱手法熟練地包紮著。

允秋身上的香味清冽,宛如沐浴朝陽的百花雨露,和著萍兒為他特製的梧桐花樣香囊,舒心好聞極了,他很喜歡。

允秋仍不答話。

萍兒也早己習慣。

“這小乞兒對你如此上心,何不想辦法為他解開封印,讓他成為我們的手中複仇的利刃?

屆時,加上本君之力,還怕不能將歸雲峰奪回來?!

何必累得本君與你一般,活得如此不人不鬼!

待在這靈力稀薄不能再稀薄的不毛之地!

還妄自喚其‘歸雲峰’?”

這慵懶卻又氣急的聲音,在允秋的腦海傳來,辨不清是男是女。

自從到石塘鎮,這個聲音偶爾就在允秋腦海中傳來,這般唆使他報仇的話,他聽得耳朵都起繭了,允秋本性子爽朗豁達,不想也漸漸開始受其影響,在意起複仇,也變得沉默寡言。

允秋望著少年初成的萍兒,眉眼間彷彿看到故人,故人因他而死,他實在不想再多一個。

加上多年朝夕相伴,早己有了些感情,如今陣法之力基本悉數恢複,待取迴歸雲峰尋來幻靈花製成解藥,便讓他走吧。

複仇?

他何曾不想,但有些事還需要弄清楚,有些時機也需要等。

今天,時機欲來。

他靜靜地盯著遠方那處天空,眼神裡多了些許期待。

萍兒心細,為允秋包紮手上的傷時,捕捉到允秋手腕上的墨色桐鐲亮了轉瞬即逝的紅光。

就連那平日不顯的紋路也逐漸清晰,那栩栩如生的鳳凰翎羽被紅光襯得有些妖異。

包紮完畢,萍兒坐回原位後,輕輕地離著允秋挪近了幾分,嘴角揚起。

此時允秋滿心期待他的時機,倒未曾注意到萍兒的小動作。

突然,本就月色皎潔的夜空驟亮如白晝。

隻見東北方位有一週身沐火的東西向他們所在的方向墜落,待離得近些,憑允秋那雙汙濁的雙眼,也可依稀分辨出火光中是團小小的黑影。

“萍兒,今日十五,那被壓製的毒仍會發作半個時辰,你早些回去吃了藥便歇著吧。

今夜不管聽到任何聲響,不得出來。”

允秋溫和沉悶的聲音傳來。

本在盯著允秋髮呆的少年,聽到允秋的關心後乖巧答道:“好的,夫子。”

眼角注意到那緊隨火光後的玄色,眉頭緊了緊,匆匆行了一禮,便起身回了淩雲居。

允秋掃了一眼歸雲居和淩雲居的結界,拂了拂金光微閃後便消失不見。

‘砰——’那火光如重石在允秋所在附近狠狠砸出一道天坑,黑影簌簌發抖,透著一股子死氣。

再定睛一瞧,火光、黑影與天坑齊齊消失,除了那聲響還在迴盪,旁的,似從未發生一般。

允秋感知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逼近,而後允秋手腕上的墨色桐鐲,突然紅光大盛。

再看允秋本是一好好的男子模樣,瞬間化成一個女子!!

隻見她那一綹靚麗的墨發如飛瀑般飄灑下來,被那枚桐簪半束腰間。

彎彎的遠山黛眉,一雙明眸褪去灰暗變得勾魂攝魄,發出妖異的紅光,自帶神秘之色。

這樣精美的五官,隻略施粉黛便勝卻人間無數,多了幾分嬌美顏色,倒更顯嫵媚。

身姿婀娜,瑰麗色的長裙及地,手上包紮的布條早己不見,傷口也開始自行癒合。

不知何時,女子身後幻化出鞦韆,她就那麼慵懶地半倚著,雙眼微合,鞦韆上漸漸開出朵朵白梔,隨風搖曳,花香沁人。

一輪圓月高懸,皎皎月色照在這樣的美人身上,倒為她的妖異神秘增添了聖潔仙氣。

任誰看了都會被這道倩影吸引了去。

不禁忘記這樣的美人,夜裡應當不會在這繁茂的山峰之上。

那玄色人影緊追火光,到達歸雲峰上時,就被這樣的一幕深深震撼到。

從未見過同時將妖仙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駕馭到如此地步。

心跳加速,一眼難忘。

但他到底不是凡夫俗子,怔了一會,便想起那一瞬間消失在自己視線的火光,略作深思。

在他神魂探查下,自那火光到了這片山峰後,就消失了。

而這絕世女子,他也感受不到任何仙氣或妖氣。

一時間,心動、好奇、探究、審視...幾經輾轉,差點心緒不穩。

猶豫片刻,男子終不忍心將這絕美的一幕打破。

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似是要將這幅畫麵銘刻在心裡。

一時歲月靜好,隻聽見山風微微輕撫梧桐葉的沙沙聲。

美人墨發隨風起舞,同時把這淡淡的白梔香和梧桐花香送入了男子的心間。

就連平日裡聒噪的蟬鳴蛙聲,都變得格外動聽。

不知過了多久。

美人雙眸微睜,見著來人,也絲毫不感到驚詫,還想換個姿勢繼續沐浴月光入睡。

此時允秋那沉悶的聲音在美人腦海中迴盪,略帶幾分焦急:“陣法的療效並不穩定,那黑影想來快要撐不住了,請先設法趕走這人!”

“好好好。”

美人的聲音依然慵懶,夾帶幾分不悅。

“閣下要看本...”腦海傳來幾聲咳嗽,美人瞭然,微微抬頭,雙眸緩緩睜開,怒道:“閣下要這樣盯著本姑娘到幾時?”

隻見男子一身玄色,金色龍紋腰帶彰顯身份的尊貴,再往上看,麵貌清秀,一雙眼睛竟與萍兒有幾分相似,額間上硃砂一點,更顯溫文爾雅。

男子望著美人那明亮妖異的雙眸,好容易回神。

他緩緩開口,聲線輕柔:“失禮失禮,驚擾到姑娘好夢,本王本是追一貓兒,不想半道被一術法困了許久,到達此峰時早己不見蹤影。

見姑娘天姿絕色,獨在這深山伴月好眠,如此深夜姑娘既能安睡,想來對這西周甚為熟悉,便想等姑娘醒轉,討教下剛剛的聲響約出自哪個方位。”

美人打量起這男子,瞧著衣著,應是墨龍一族,結合此子年歲,想來應是那敖情與沐鴛的獨子,難怪教導地如此溫和有禮。

隻是為何與那小乞兒有幾分相似?

若此時允秋的神識未陷入沉睡,或許可以發現些什麼。

墨龍族,萬年前也是個能與仙宮勢均力敵的,不曾想一朝落敗,成了仙宮的附庸。

墨龍族敖遠,萬年前也曾有恩於本君,今日便不殺此子,算報了那恩。

美人聲音也漸漸緩和,略做思考,言語中仍然帶著幾分倦意:“嗯...似是西邊那處山。”

說完美人抬腕一指。

纖纖玉手,宛若白玉。

“對了,此山己布了陣法,不要隨意走動。”

說完美人又開始犯困半寐,竟也不管那男子了。

陣法?

男子細看西周,精神力的探查下,才恍然發現峰上的一草一木都蘊著陣法的能量。

當世精通陣法的傳人都在那啟雲峰,怎會在這?

啟雲峰,本名歸雲峰,自十年前作了仙宮附庸後,對外宣稱啟雲峰,也不再如以往一般不理會外界紛爭。

除了現今峰主璃雲啟和首席大弟子蕭雲亦的陣法還可入眼,從未聽過什麼驚世絕絕的天才。

如今,兩個勢力同在仙宮麾下,明麵上相處得甚是愉快。

暗地裡,卻數次交鋒!

仙宮利用啟雲峰與墨龍族製衡,兩族鬥得不相上下。

本王曾多次與蕭雲亦切磋過,對於陣法上的能量,他也算熟悉,卻不想在踏入這峰這麼久都未留意到。

她的陣法竟能做到能量絲毫不外露,想來現在能感受到能量波動,也是女子故意為之。

陣法造詣如此之高?

再加上這樣的傾世容顏,世所罕見。

如此絕世之貌與不俗的實力,怎會從未聽過?

她?

會是誰?

看來,有必要去啟雲峰上探一探了。

男子暗暗下了決心。

隻是......眼下剛剛大戰一場,靈力不怠,這般深夜,怕也不是結交此女的大好時機。

罷了,且先去那峰上找一尚可之地恢複法力找找那“貓”吧。

男子那充滿探究與傾慕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對強者的欣賞。

“謝姑娘指點,吾名敖宣,不知姑娘芳名?”

幾息未見迴應,敖宣也不氣惱,知趣不再作聲,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