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賬本何其私密,宋意歡清楚自己的身份,絕不敢觸碰與寧親王府的事。

但是長姐決定的事又怎會是宋意歡一個小小庶女能改變得了的?宋南歆不耐道:

“又不是讓你拿回去,世子不在時你過我這裡來看不就好了?這事我不說你不說,又有何人知曉?隻有我在寧親王府過得好,才能照拂得了你和軒兒,明白了?”

聽出長姐的話語裡的威脅,宋意歡隻得道:“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宋南歆總算不再折騰宋意歡,揮揮手讓她離去。

宋意歡撐著身子站起身,邁開虛浮的腳步走出門去。誰知剛出得宜湘閣的門,迎麵便走來一道挺拔魁岸的身影,驚到了守在宜湘閣外的一眾婢女嬤嬤。

“見過世子。”

世子?姬陵川?

宋意歡心頭一凜,冇想到竟這樣不湊巧在這時候遇到姬陵川。此時已經無法再退回屋中,避無可避,她低頭屈膝正打算行禮,卻不料身子虛軟地往前栽了下去,下一刻被一雙穩健的大手穩穩托住了手臂。

低沉清冽嗓音在頭頂響起:“當心。”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灼得宋意歡心頭一顫。她忙掙脫開那雙手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將頭壓得更低了,迴應道:“多謝世子,小女無事。”

那聲音如玉石撞擊,如山澗清泉,讓人耳目一新。

姬陵川手掌一空,目光落在低著頭單膝蹲在麵前的女子,這才發現自己方纔認錯了人。

他來宜湘閣便是打算看看自己的妻子,繞過拐角便看到見到一抹倩影自屋內走出,女子側著身低著頭讓他看不清臉,但他依稀記得今日妻子身上穿著黃顏色的衣裳,與麵前女子的相差無幾。

見她險些摔倒,他便下意識便扶了一把,直到聽見聲音,才意識到不對。

她自稱小女而非奴婢,想來便是妻子剛剛同母親提起的侯府庶妹。

得知是妻妹,姬陵川神色便淡了幾分,不輕不重“嗯”了一聲,便打算越過她進屋。然而在經過她身邊時,一股淡得幾乎辨彆不明的香氣鑽入鼻中。

姬陵川腳步忽地一頓,再次看向那道蹲在自己麵前低著頭的身影。

女子身形單薄,頭髮挽在腦後,因低著頭,露出了一小段白皙的頸脖,讓人覺得脆弱可捏。她身上穿著的是鵝黃色的裙衫,與方纔在醫館撞見的女子截然不同,他還記得,醫館那女子的裙襬上繡著許多杏花。

但姬陵川不會認錯那熟悉的香氣,他目光緊鎖著對方,道:“你,抬起頭來。”

男人身居高位又常年帶兵,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容忤逆的威嚴,宋意歡本以為可以鬆一口氣,卻又被他這語氣激得渾身一僵。

此時彆說是宋意歡,屋外的婢女嬤嬤,還有屋內的宋南歆也很緊張。昨夜那場設計看似天衣無縫,可細究起來卻處處可疑,姬陵川極為敏銳,該不會被他發現了什麼不成?

情急之下,宋南歆忽地打開門走了出去,笑道:“巧了不是,方纔還與母妃和世子提起妹妹,冇想到轉眼你們就碰上了。”

將宋意歡從地上拉起來,宋南歆道:“世子,這便是我方纔提起的妹妹宋意歡。意歡,還不見過你姐夫?”

她暗暗掐了宋意歡的手,咬重了“姐夫”二字。不僅僅是提醒宋意歡,更是提醒姬陵川。

宋意歡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大大方方抬起頭,行了個規矩的禮,乖順道:“意歡見過姐夫。”

在看清宋意歡容貌的那一瞬,姬陵川微微失神了片刻。

這是個極為貌美的女子,膚如凝脂,一雙鹿兒眼濕漉漉的,彷彿含著脈脈情意。她的雙唇如春日盛開的牡丹般嫣紅,神情帶著幾分疲倦,卻讓她顯得脆弱可憐,極大的勾起男人心底的保護欲,恨不得將她拉入懷中好好安撫。

而女子那一聲“姐夫”,又似當頭棒槌敲在姬陵川額頭,讓他瞬間清醒抽離。

不動聲色移開目光,姬陵川微微頷首:“一家人不必多禮。”

宋南歆不曾錯過姬陵川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驚豔,她心中惱恨宋意歡這張狐媚的臉,麵上卻不顯露半分,拍拍宋意歡道:“你方纔不是說還有事麼?怎麼這會兒倒是不急了?”

姐姐遞了梯子,宋意歡便順勢而下,低頭道:“意歡先告退了。”

在茯苓的攙扶下離去,宋意歡能感受到一道極為淩厲的目光追隨著她。

宋南歆挽住姬陵川,擋住了男人的視線,笑吟吟道:“世子方纔是不是將意歡看錯成我了?我們姐妹二人在侯府時感情便很好,一匹布做衣裳向來都是一人一件,到了寧親王府我仍是冇能改掉這習慣,倒是讓世子見笑了。”

姬陵川並不知道,從十二歲的時候,宋南歆就在有意將宋意歡培養成自己的一道影子。

姐妹二人吃著一樣的東西,喝著一樣的水,漸漸的兩人的身形變得越來越像,一旦穿著同樣的衣裳,遮住了臉隻看身量,幾乎是看不出任何區彆的。

這也是為何姬陵川方纔乍一看之下會把人認錯的緣故。

他對這對姐妹並不熟悉,聽宋南歆主動解釋便也冇有多想,隻覺得若衣服是妻子所贈,那麼妻妹身上沾上了那香氣倒也不足為奇。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宋南歆挽著,他下意識將手從她那裡抽了回來,與她拉開了距離。

宋南歆暗暗咬了咬牙,朝姬陵川笑道:“世子既然來了,便進屋坐坐,喝兩口茶吧。”

姬陵川道:“無需忙碌,我來,隻是為了將這藥膏給你。”

他取出在醫館買的藥膏,朝宋南歆遞去。宋南歆一臉茫然:“這是何物?”

姬陵川遲疑了片刻,道:“這藥膏能消腫化瘀,能讓你好受些。”

宋南歆瞬間便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心中喜怒交加。

她喜的是她的夫君看似冰冷無情,但卻細心體貼,處處關照著妻子,怒的是昨夜承寵的壓根就不是她,也越發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做出那等糊塗事來,以至於不能親自圓房。

按下內心的妒意,宋南歆收下了那瓶藥膏,低著頭嬌羞道:“多謝世子關懷。”

送完了藥膏,姬陵川轉身便要離開。這時,白芷捧著一個雕花八寶玲瓏匣從屋內跑了出來,“娘娘,不好了,您、您匣子裡的一枚簪子不見了。”

宋南歆在心中讚了白芷手腳利落,道:“可仔細找了?許是你粗心大意落在彆的地方了。”

白芷搖了搖頭:“奴婢記得早上收拾屋子時已將髮簪放入了首飾盒中。方纔四小姐換衣裳時進過裡屋,會不會是四小姐她……”

宋南歆斥了一句:“你莫胡亂揣測,意歡是我妹妹,怎會做這樣的事?再仔細找找。”

四小姐?宋意歡?

姬陵川停下腳步,回過頭朝宋南歆看去:“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