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爹出事後,娘看著我的雙眼沾滿痛恨,她衝我嘶吼,對我拳腳相加。

“你怎麼不替你爹去死!喪門星!喪門星!!”

……

是老鴇手中的藤鞭一下一下往我身上招呼,每斥責一句,就狠抽我一鞭,直到我跪趴在她的腳邊,抓著她的褲腿求饒。

……

是弟弟跟著木匠師傅學技藝時,給我雕刻的各色小人,在我的紙窗前排成了兩行。

……

是話本子裡曲折離奇的故事,寄托著我美好的嚮往。

……

亦是司鈺在彌留之際,給我起的新名,“春曉”。

……

“春曉。”

恍惚間,耳畔響起一聲輕喚,好像有人在輕撫我的額頭。

“春曉。”

他的聲音好似泉水溫潤清澈,一如我初次聽到的那般。

我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雙含著眷戀不捨的眸子。

與今生大婚當日,他的那雙眼眸彆無二致。

“司鈺……”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我哽嚥著:

“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傻瓜,你是我娘子啊。”

身下的褥單在我手裡擰成一個團,我身份低微,前世又淪落風塵,絕非他的良配。

“可是你不知,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司鈺打斷我的話,俯身在我額間落下輕吻。

“無論你何種模樣,你在我心裡,就是旁的女子都比不上的。司鈺的方寸之地,隻容得下春曉一人,往後朝夕,也惟願與你相伴。”

15

司鈺救下我之後就報了官,經審才知,買我的那人,是隔壁鎮子的商賈,因縱慾過度患上立不起來的毛病,到處求醫問藥不得解決,恰巧給大哥放錢的人又上門討債,我娘就想用我抵債。

而這個時候我了無蹤影,為將我引出來,她裝作時日無多的模樣,也就有了後來的事。

那商賈和討債人隻是被罰了一定數額的銀兩,而我娘因為主動賣女程度嚴重,被罰去鹽場勞役一年。

我娘想要賣慘減刑,又拿出乾嚎那一套,知府大人一拍驚堂木,嚇得她癱倒在地。

“藐視本朝律法,罰期再加一年!”

我娘這回是真哭了,眼淚唰唰,涕泗橫流。

從開庭到宣判,弟弟從頭到尾都冇有吭聲,我娘撲過去哭訴:

“兒啊,你幫娘再跟大人求求情,娘身子骨弱,你是知曉的,要不了兩年,娘就會死在鹽場啊!”

弟弟抿唇不語,我娘拚命搖晃他的雙肩:

“你找人快馬給大哥遞口信,讓他考取功名後就來把娘接出去!聽到冇有?你聽到冇有!”

學禮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般,艱難扒開她的手:

“知府大人鐵麵無私,違抗律法的教訓還不夠嗎?娘,我一直以為你對姐姐的責難都是因為接受不了爹的離世,結果她於你而言,隻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能夠隨意拋棄的貨物。”

我娘猛扇了他一耳光,罵道:

“你竟敢屢次為了一個喪門星忤逆我?她是我生的,是我養大的,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就該讓你陪你大哥一起上京,留下來儘給我添亂!”

“官差辦案,家眷速速退場!”

我娘被衙役押走時,還在大喊讓他不要忘記。

弟弟傷心地看著我:“姐,娘到了鹽場以後,不會真的出事吧?”

我娘縱然待我刻薄,但她到底對弟弟還算不錯,畢竟是血親,弟弟無法割捨也是人之常情。

“或許吧。”

16

大哥獲得自由,卻也因這事錯過殿試。

他能夠全須全尾地回來,可見那青樓女子冇有過橋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