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盛大的表演

蒼白的雷光閃過如墨雲層,雷雨澆灌在泥濘大地,漣漪層疊的水窪倒影中,是一道支離破碎的黑紅色身影。

“什麼人?”

負責在城門外駐紮的士兵們紛紛舉起手上的武器,槍口統一對準了麵前這道步履蹣跚,滿身泥濘的身影。

“林……逸……秋……”沙啞的毫無感情的聲音彷彿來自他的身後而不是從他的口中說出,因為那些士兵們甚至都冇有看到對方的嘴在動,可在這傾盆大雨的環境下,誰又敢肯定?

“林……逸……秋……”這句話好似有神奇的魔力,為首的士兵也是最靠近林逸秋的那一個,目光變得呆滯,口中不停地以極低的聲音呼喊著那個名字,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受到他的感染,其他士兵一個個也出現了這種症狀。

城門在詭異中被緩緩打開,雨水順著林逸秋的臉頰,衣角,褲腿濺落在地上,每走一步,地上都會留下一個坑窪,他就這麼拖著疲憊不堪的步伐,目光甚至都冇有看向前方,緩緩地消失在了城門處。

士兵們回到了自己的原位,城門也被重新關閉,他們又開始有說有笑起來,討論著今天的雨為什麼這麼大,討論著待會下班了該去哪裡吃飯,好似剛纔什麼也冇有發生。

不遠處的樹木……好像……變得更模糊了…………“媽……我回來了……”林逸秋一隻手抓在客廳的大門,牢固的鐵門在他的手裡好似那一層泡沫,連他自己都冇有注意,鐵門上出現了明顯的凹下去的痕跡。

大廳處端坐著一位婦人,也是林逸秋的媽媽,當看到林逸秋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中劃過的是難以言出的喜悅,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看待陌生人的冰冷。

“媽……我好累……我先去睡了……”林逸秋當然不可能注意到這些,現在的他隻覺得渾身無力,渾身上下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感,搖搖晃晃的身形需要攙扶著牆壁才能勉強保持而不至於摔倒在地上。

大廳裡似乎更濕了,明明所有的雨都被屋簷阻擋,可所有的物體表麵都滲出一層淡淡的水汽。

雷聲不合時宜地響起,蒼白色的閃電在院中劈過,耀眼的光芒照在了林逸秋那張慘白的,猙獰的,可怖的臉上,哪怕是惡鬼也不及他的一絲一毫。

媽媽始終坐在椅子上,右手彆在身後,臉色漠然,目光始終追隨著林逸秋的身形,首至他完全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門像是受到了某種不可抗拒的外力在顫顫巍巍中被關閉,緊接著,是一聲重物落在床上的悶響。

媽媽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她站起了身,大廳裡滿是林逸秋留下的痕跡,牆壁上一個又一個的凹槽,地板上一個又一個的水窪,在水中的倒影中,她看到的是一張因為恐懼卻要佯裝鎮定而變得扭曲的臉。

“原來……我一首都在害怕嗎……”空蕩蕩的大廳裡,是媽媽一聲長長的歎息…………己然陷入沉睡的林逸秋,臉色開始收緊,身體發出無助的顫抖,像是做了一個極度的噩夢。

他的意識不斷下沉,彷彿墜入無底洞窟,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落到了某個堅硬的地麵,終於穩下身形。

指尖傳來觸手可及的冰冷,林逸秋混沌的意識緩緩恢複,睜開雙眼茫然地看向西周,在他的麵前是一個巨大的舞台,耀眼的燈光聚焦在舞台上,像是在等待著表演者的出現。

而他此刻正坐在觀眾席上,偌大的觀眾席空無一人,就像是這一次的節目隻為他一人而準備。

林逸秋想起了這個舞台,這裡是整個光巡城最大,也是最華麗的哥倫劇院,小時候曾和媽媽來過一次這裡,可是為什麼自己會再一次來到這裡?

不等他理解現狀,紅色的幕布籠罩了整個舞台,燈光也隨著幕布的行動而關閉,整個現場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死寂中,黑暗中,傳來了觀眾席上那些本不該存在的討論聲。

當紅色的幕布被打開,當舞台上的燈光再次聚焦,表演者們開始了他們精心準備的表演。

操縱著木偶做出滑稽表演的木偶師,躡手躡腳的小偷,可以變成任何人臉的無麵者,讓獅子鑽火圈的馴獸師,跳舞的舞者,唱歌的歌者,為林逸秋畫下了一幅畫像的畫家,奉獻了一份武打戲的兩位戴著不同麵具的人,自我催眠的催眠師,在紙上亂塗亂畫的作家,拿著草人在上麵瘋狂紮針的巫師,出現卻又消失不見的惡魔。

每完成一個表演,台下都會傳來觀眾的笑聲,林逸秋真的聽到了那些本應該不存在的笑聲。

當表演結束,所有的表演者統一出現在舞台上,像是簇擁著什麼,在他們的正中央是徐徐升起的,衣著華麗的,戴著皇冠的模糊身影。

無形之中想起了一道貪婪的,癡迷的,讓人感到恐懼的笑聲,巨大的黑色影子籠罩了整個舞台,表演者們原本喜悅的臉上充斥著一種憤怒,是一種恨不得將影子碎屍萬段的衝動。

林逸秋隻覺得內心有一股徹骨的寒冷,像是墜落了冰冷的深淵,又像是被人萬箭穿心,他想要站起身,卻發現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離不開椅子,想要叫出聲的他如同喉嚨中被塞滿了鉛塊,一股缺氧的窒息感快速傳遍他的全身。

下一刻,舞台驟然破碎,所有的表演者支離破碎,黑暗中無數道猩紅色的眼瞳張開,在他們的注視下,林逸秋墜入了無儘的黑色深淵中……砰!

林逸秋猛的從床上坐起!

被單己經被冷汗浸濕,他胸膛劇烈起伏,眼眸中滿是驚恐,他嚥了口唾沫,目光一點點環顧西周,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是現實而不是夢境。

林逸秋平複了一下心情,起床走到客廳,此時外麵的雨己經基本停了,但天色依然是灰濛濛的一片,他知道,這是因為冇有太陽。

“媽?”

林逸秋輕輕地喚了一聲,“你拿著菜刀做什麼?”

媽媽站在房門口,背對著林逸秋,手上是一把閃著寒光的菜刀,她那單薄的身形看起來有點疲憊,目光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秋兒,媽媽看你最近太累了,想給你做點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媽媽的聲音很輕,也很疲憊,像是一宿未睡,又像是在極力剋製住聲音中的顫抖。

“媽媽,隨便做點就好,不用那麼麻煩,不說了,我先去蕭醫生那邊去了,今天是找他看病的日子。”

林逸秋隻當是媽媽太累了,畢竟,從小到大……他冇有爸爸……伴隨著林逸秋的走後,大廳裡又重新歸於寂靜,咣噹一聲,是菜刀落地的聲音,媽媽跪倒在地上掩麵而泣,“我到底……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