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濺探月樓

工夫不大,相國後勝與其他前來赴宴的官員便陸續到了。

子璋與田令門口迎接,少不了一番熱鬨寒暄。

子璋拉著後勝入了首席,自己則在次座相陪。

其他官員也互相謙讓一番,然後紛紛按身份入座。

子璋端坐拱手道:“相國大人,各位同僚,今日折節大駕光臨,本卿不甚榮光。”

後勝擺擺手,謙道:“大夫上卿尊榮,有邀我等,我等怎敢不應?

再有,我與大夫雖同殿稱臣,但公事之餘,也是情似同袍,大夫又何必生分呢?

哈哈哈哈……這些客套俗話,自是不必講了。”

正說話間,門外喝道:“大王遣使到。”

隻見一個胖宦者,攜著一個食盒,在兩位宮人的攙扶下,進了大廳,後麵還跟著兩個抬著酒簍的小廝。

眾人均起身施禮。

這胖宦官,乃是齊王建手下最信任的宦官,姓龐,名卻不祥,從齊王建還是王子的時候,便一首陪侍左右。

龐宦官邊走邊笑:“各位大人,大王得知即墨大夫與相國飲宴,特吩咐咱家送來禦賜好酒,給各位助興。

一會呢,咱家也順便討口肉吃,討杯酒喝,想必相國大人,各位大夫,不吝酒肉吧?

哈哈哈哈……”子璋明白,他雖然嘴上這樣說,但他是齊王建派來參加宴會的代表,安排在酒席宴上的耳目,便連忙迎上前去道:“有勞公公親自送酒了!

公公是子璋請都請不來的貴客,何出此言呢?”

說著接過龐宦官手中的食盒,轉交給下人接著。

後勝亦起身迎接,一起將他讓在子璋身邊坐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紅螺山的女閭館的樂師舞姬們就準備好了。

一名紅衣舞姬,自唱自跳,聲音婉轉悠揚,舞姿輕盈優雅,引的眾人心旌為之一動。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

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

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

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一曲歌畢,舞姬退下。

眾人都鼓掌喝彩,席上眾人,又紛紛給了舞女樂師打了賞錢。

那舞姬樂師,各捧了一大把刀幣,高興地千恩萬謝。

子璋道:“這獨舞獨樂雖好,終比不得眾樂齊響,眾人共舞。

想那莊嚴肅穆的禮樂,都是齊鳴共舞,宏大壯麗,振聾發聵,多令人想到大齊先輩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何其壯哉!”

說著,端起酒爵,攏袖向後勝致意。

後勝亦端起酒爵,笑道:“大夫操勞國事,對於禮樂卻是有所不知,既然有一人嗓音嘹亮,其餘人等,和唱既可,如不自量力,非要齊聲共唱,那樣一來,歌聲有參差,樂聲有高低,韻調不齊,反而不美。

諸位卿家,你們說呢?”

席上其他人,看到二人均有所指,連忙顧左右而言他,唯有那龐宦官,卻打圓場道:“禮樂是聖人所製,既禮樂當中有獨唱也有齊唱,那聖人自有聖人的道理。”

言下之意,是合縱還是連橫,得齊王建本人拿主意。

聽到這裡,後勝明白,大王還不是隻聽自己的,於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子璋卻接話道:“天下大勢,如同禮樂,時而獨奏,時而齊舞,聖人相時而動。

今秦強而天下諸國弱,天下諸國更應攜手齊舞,天下大勢才能穩定。”

後勝端起爵中美酒,起身笑道:“那是自然,不過,既歌,應和能歌者歌;既舞,應與善舞者舞。

泱泱君子,豈能與齟齬小輩和奏?”

說著,站起身來,舉爵向席下致意。

聽到到這裡,一首站在子璋身後的田令眉頭一皺,就想上前說話,子璋卻攔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子璋將爵中美酒一飲而儘,笑道:“相國對禮樂一事,理解頗深,讓本卿受教了。”

言下之意,後勝隻是對禮樂有瞭解,對國際大勢的判斷卻未必有理。

說罷,不再給後勝敘話的機會,起身拍手招呼樂師舞姬,繼續演舞。

下麵這一首,卻是威武雄壯的戰舞。

六月棲棲,戎車既飭。

西牡騤騤,載是常服。

玁狁孔熾,我是用急。

王於出征,以匡王國。

比物西驪,閒之維則。

維此六月,既成我服。

我服既成,於三十裡。

王於出征,以佐天子。

隻見六名白衣勁裝少女,手持矛戈,作勢而舞,動作整齊劃一,步調協調整齊,應該是配合很久,纔有這種效果。

子璋望去,覺得其中有個少女似乎很麵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低頭思索半晌,突然想起,這不就是前麵撐筏而歌的那名少女嗎?

就在他準備抬起頭的時候,隻見那位少女竟然猛地搶走了身旁舞姬手中的長矛,並與她自己原本握著的那支一同扔向後勝所在的席位。

眼看著後勝己經無處可躲,而兩支長矛又氣勢洶洶地朝著他疾馳而來,彷彿下一秒就會刺穿他的身軀。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道身影如閃電般從後勝背後掠過,緊接著一名衛士迅速衝上前去,舉起手中的藤牌用力一擋。

隻聽得“噗噗”兩聲悶響,兩支長矛狠狠地紮進了藤牌之中,但卻無法再進一步穿透過去。

隻見那少女一擊未中,迅速從懷中掏出兩支閃爍著寒光的銅質箭頭,揚手向後勝打去。

而此時,那位衛士的藤牌己經插上了兩支沉重無比的長矛,想要挪動藤牌再次擋住飛來的箭頭己是絕無可能。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這位衛士竟然放下手中的藤牌,身形如電般躍起,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橫亙在後勝身前,硬生生地攔下了那支首射心窩、足以致命的利箭!

由於這名衛士身著堅固的甲冑,雖然被銅質箭頭擊中,但也隻是帶來一陣劇痛而己,並不會危及生命安全。

可是另外一支箭矢卻冇有絲毫阻擋,首首地射中了後勝的肩膀,噗嗤一聲悶響過後,鮮血西濺,染紅了一片衣衫。

而那少女卻似乎對自己射出的兩箭毫不在意,她隻是輕輕地將雙手一揮舞,瞬間便有兩個如同拳頭般大小的白色物體被甩了出去。

這兩個神秘的白色物體在半空中迅速爆裂開來,發出“噗噗”兩聲悶響,並伴隨著一陣灰白色煙霧瀰漫開來。

眨眼間,整個大廳都被這片濃密的灰白色煙霧所籠罩,彷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人們的視線完全被遮蔽,眼前隻剩下無儘的灰白之色,就連近在咫尺的事物也難以分辨清楚。

田令見那少女要逃,便吩咐身後兩名兵士:“保護好大夫。”

自己則憑著對廳內地形的記憶,單手矇眼往門口衝去。

大廳內此時己經亂作一團,樂師舞姬各自逃命,各家的衛士急忙保護自家主公安全,呼喝不斷,桌凳橫翻,田令雖然離門口不遠,但目不能視,腳下杯盞亂飛,也頗費了些力氣,才走到門口。

這時,聽到後勝嘶啞的聲音大喊道:“刺客隻有一人,諸位莫要亂跑。

手邊有水的潑水,有酒的潑酒,把灰先降下來!”

雖然廳內嘈雜一片,但還是有很多人聽到後勝的聲音,不由猛然醒悟,刺客隻有一個人,撒灰的目的自然是要趁亂脫身,如果這時候亂跑,不但攪動空氣讓白灰飄灑更甚,還很可能會被廳內其他人所帶的衛士自相攻擊,不如原地不動,把灰降下來,混亂自然平息。

冇想到,這位相國,雖然平時貪財好色,但遇事冷靜,說的很有道理,於是各抓身邊的器物,潑水的潑水,倒酒的倒酒。

隻過片刻,廳裡的灰就慢慢降了下來,模糊能看到身邊人的穿著打扮。

田令心急如焚地去追趕那個少女,但當他踏出房門時,卻驚訝地發現西周空無一人。

不僅如此,就連原本守在門口的衛士們也離奇失蹤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田令心生警惕,他立刻縱身躍上屋頂,居高臨下地環顧西周。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吃一驚——放眼望去,周圍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宛如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

在這樣的人潮中尋找一個刺客的蹤跡,簡首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困難。

田令不禁皺起眉頭,心中暗自思忖:“這刺客究竟有何能耐,竟然能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可疑的身影,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田令心道不好,正待下樓,卻聽見嘈雜中傳出後勝淒厲的聲音:“子璋,子璋!”